天蒙蒙亮,阳山书院门口不少摊贩已是开始忙碌着。
白凝玉从驴车上边搬下来了豆腐脑豆浆,放在了升起火的炉灶上。
虽已到了二月半春日里,但晨间的寒风也是冷得刺骨。
白凝玉先给自己盛了一碗豆浆,暖暖手。
“玉娘,你家未婚夫不是已中了状元吗?你怎么还来书院门口卖豆腐?”
白凝玉听到一旁卖馒头的商贩询问,她浅笑着将手中的豆浆给了莫大娘。
白凝玉轻笑着道:“莫大娘,沈耀虽是中了状元了,可这长安城的屋子寸土寸金,哪怕租都是一笔不菲的费用,我想着多挣些银两也能租个地段好些的屋子。”
莫大娘接过豆浆一笑道:“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,我记得你来此时才十四岁,瘦瘦小小一个,声音文文弱弱地叫卖豆腐脑,一眨眼也是六年过去了,如今也成了状元夫人了,可喜可贺。”
白凝玉想想从江南来长安这六年,实在是受了不少的苦,为了供沈耀在阳山书院之中念书,她起早贪黑做豆腐豆浆,开始时她连一桶水都拎不动。
到如今五六十斤重的豆浆桶,她也能随手拎起。
好在,终于是熬出头了。
天蒙蒙亮,白凝玉就觉得有些不对劲。
“今日书院休沐吗?怎么到此时都没有书生前来念书?”
边上的商贩也觉得纷纷不对劲。
一般书院临时休沐,书院里面的厨子也会告知自己,毕竟白凝玉也给书院厨房里供给豆腐的,她今早方才送豆腐过去,也没听着今日书院休沐。
“别拦着我,爹,我要去告诉凝玉姐姐。”
“此事又瞒不得凝玉姐姐的。”
白凝玉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,只见书院内,一个约摸着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出来道:“凝玉姐姐……”
这姑娘正是书院里教书先生的女儿杨英。
白凝玉见着杨英前来,拿起碗要给杨英盛豆浆,笑着道:“英姑娘,还是要咸豆浆吗?”
杨英喘着气道:“孙耀那个混帐今日要与宸王府的静岳郡主大婚,书院里面的学生今日都去宸王府之中吃喜酒去了!”
白凝玉手中的碗掉落在地,她目光怔怔看向了杨英道:“英姑娘,你说什么?”
杨英愤愤不平道:“你的未婚夫沈耀今日就要与静岳郡主成亲了,他成了状元郎,就不要你这未婚妻了,另娶郡主了。”
白凝玉手在发颤,寒风吹过,她浑身都在发抖,“宸王府……我要去宸王府。”
白凝玉连去一旁解着她的驴车,她解开了驴车,上了之后,便拿着鞭子赶着驴,只是驴车太慢,太慢。
一路上,白凝玉的脑海之中不禁想过与沈耀的点点滴滴。
白凝玉与沈耀乃是邻里街坊,她家中是做茶叶生意的,沈耀爹爹是开私塾的,他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。
在十四岁那年,就由爹娘做主定下了婚事。
但同年,一场大火烧了她们镇上一条街,白凝玉与沈耀的爹娘都葬身于火海之中。
火灾后,十四岁的白凝玉与沈耀无家可归,白凝玉族中人觉得她已许配夫家,就是沈家媳妇,只给了她二十两银子安葬了她爹娘。
沈耀家是逃难来的越州城,无族中可依,沈耀想起他爹爹与长安城之中阳山书院里面的先生是好友。
两人一合计索性就前来长安求学,白凝玉与沈耀卖了他们家中的地契,换了银两相互扶持到了长安。
长安处处是用银两的地方,地契换来的银钱不够撑到沈耀在阳山书院念书考取功名。
于是乎,白凝玉就去学了做豆腐的手艺,在书院门口卖豆腐脑豆浆,豆腐便就卖给书院厨房里边,这六年下来总算也是供着沈耀念完了书。
三年前,二人出了孝,白凝玉快年满十八时,她就想沈耀娶自己为妻了。
沈耀说,他要让她风光大嫁,不能让她没有八抬大轿,就草草了事嫁给他,他会取得功名,风风光光让白凝玉做状元娘子。
前几日,沈耀当真成了状元,白凝玉知晓他成了新科状元必定忙碌有应酬,她也不去城中客栈打扰沈耀。
不曾想,这才几日,沈耀竟是要娶宸王府之中的郡主为妻。
六年……这六年他们一路从江南前来长安,她起早贪黑六年,不知受了多少苦楚,冬日里的水何曾冰凉,第一年的时候她的手上都长满了冻疮。
夏日里的炉火不知多炎热,那潮湿闷热身上都是黏糊糊的。
她做了六年的豆腐,供养出了一个状元郎,他转头就要另娶贵女,白凝玉岂能甘心?
白凝玉用着手背擦着眼泪,只求着驴车走得快些,可这头倔驴实在是太慢。
白凝玉索性将驴车丢在了半路,她小跑着前去了城中。
白凝玉不知跑了多久,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,总算是入了城中,她一路托人询问着宸王府在何处,兜兜转转走了不知多久,才听到了一阵礼乐声。
白凝玉朝着礼乐声之处走去。
只见宸王府的匾额上挂着红绸,门前挂着用红线所绣的双喜宫灯,门口鞭炮作响,礼乐班子吹着欢快的乐调。
大门处,新郎官穿着一身锦衣红袍,用红缎牵着新娘子出了门。
新娘戴着一顶极为精美的凤冠,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的团扇遮盖住了新娘的脸,看不清新娘的模样,但足可见她的富贵仪态。
白凝玉绕过人群,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宸王府门前,怒视着跟前的新郎。
“沈耀,你与我婚约未除,你怎可另娶他人为妻!你这个混帐玩意儿,我这六年起早贪黑做豆腐供你读书,你的良心呢?”
沈耀见着面前穿着一席蓝裙的白凝玉,神色一变,“凝玉,你听我解释……”
白凝玉的泪水模糊了双眼道:“你我婚约乃是你亡故的爹娘所定下的,你怎可如此对不起我?你是我的未婚夫,你怎可另娶他人?”
“沈耀,你真是畜生,败类,你不配为人!”
静岳郡主缓缓得移开了手中的团扇,露出了她那张极为美艳的脸庞。
静岳公主目光直看向穿着一身蓝花粗布衣裳的白凝玉,跟前的白凝玉只用一根木簪子盘发,素净得很,长相姑且也算是一个美人。
但肌肤倒是粗糙的很,那头盘起来的长发也是可见的粗糙,跟前女子活脱脱就是一个村妇而已。
静岳郡主缓缓道:“不就是一个未婚夫吗?用得着这么骂人吗?我抢了你的未婚夫,另外还你一个未婚夫便是了。”
白凝玉看着跟前长相极为貌美的静岳郡主,她有着一瞬间的懵然:“另外还我一个未婚夫婿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