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章 反噬(1 / 1)

“宋姑娘!”苏子澈忍不住上前一步,声音带着急切和不舍。

那素白的身影并未停顿,只是抬起未受伤的右手,轻轻挥了挥,一个告别的姿态,彻底融入苍翠山林。

苏子澈伸出的手,终究缓缓垂下,紧紧握成了拳,指节发白。他站在原地,山风灌满衣袍,带来刺骨的凉意和巨大的空茫。

掌心的药瓶尚有余温,空气中残留着她淡雅的幽香,和她最后那句关于“力量”与“天道指引”的话语。

她走了。带着她的清冷与智慧,也带走了他心中那份刚刚萌芽且尚不自查的情愫,他仍分不清她与故人。

然而,苏子澈心中那份因她而起的炽热情感与坚定信念,并未熄灭,反而如淬火之钢,更加凝实灼热。她虽离去,却在他心中烙印下不可磨灭的印记。她的智慧,她的力量,她的悲悯,她的脆弱……都深深刻入心底。

“足够的力量……天道指引……”苏子澈低声重复,眼神锐利如鹰隼,望向中山的方向,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心。

他不仅要推行那刮骨疗毒之策,更要积蓄那“足够的力量”。他要让中山强大,强大到足以承载她的目光,强大到……或许有一天,能让她口中的“天道”,指向这片土地,指向他苏子澈的身边。

他最后深深凝望了一眼宋倾芜消失的方向,仿佛要将那抹素白永恒刻入灵魂。然后,他霍然转身,玄衣在风中猎猎作响,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,如同誓言:

“整顿行装,即刻启程,回中山!”

他的背影挺拔如松,步伐坚定地踏上归途。

一条荆棘与希望交织的王者之路,在他脚下延伸。

而那个清冷如月的身影,虽已离去,却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,终将影响他未来所有的抉择与方向。

他期待着,那所谓“天道指引”之日的重逢。

护卫们迅速行动起来,收拾着简单的行囊,气氛肃穆。苏子澈走向自己的马,手刚搭上马鞍,动作却骤然一滞!

一股极其细微、却带着刺骨寒意的波动,如同无形的涟漪,从不远处——正是宋倾芜离去的方向——扩散开来!

这寒意并非山风带来的清凉,而是一种……源自生命本源的、带着衰败与痛苦的冰冷!与他之前所中的蚀骨有些相似,却更加纯粹,更加……令人心悸!

苏子澈的心脏猛地一沉!

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!

“你们在此等候!”他厉声喝道,甚至来不及多做解释,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朝着波动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!

玄色身影在崎岖的山林间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,速度快到了极致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她出事了!

循着那越来越清晰、也越来越冰冷的寒意,苏子澈很快冲出了数百丈。绕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,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瞳孔骤缩,浑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!

只见前方一片相对平坦的草地上,那抹素白的身影蜷缩在地!不再是清冷疏离、遗世独立的姿态,而是脆弱地、痛苦地蜷成一团,如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蝶。

宋倾芜浑身剧烈地颤抖着,牙关紧咬,发出压抑到极致的、破碎的呻吟。她原本莹白如玉的脸庞此刻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灰色,眉宇间凝结着一层肉眼可见的薄薄白霜!更令人心惊的是,她裸露在外的手腕、脖颈处,皮肤下竟隐隐透出一种诡异的、仿佛冰层碎裂般的细密幽蓝纹路!

那刺骨的、带着衰败气息的寒意,正是从她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!

她似乎想挣扎着坐起,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,意识显然已在极致的痛苦中涣散,那双清澈的眸子紧闭着,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,沾着细小的冰晶,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
“宋姑娘!”苏子澈肝胆俱裂,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,单膝跪地,毫不犹豫地伸手想要扶起她。

然而,指尖刚一触碰到她的肩膀,一股恐怖的、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气猛地顺着他的指尖窜入!苏子澈闷哼一声,整条手臂瞬间麻木刺痛,几乎失去知觉!

这寒气之霸道,远超他之前所中的蚀骨!这根本不是什么外伤或中毒,更像是……某种源自她自身力量的反噬!

“怎么会这样?!”苏子澈心中掀起惊涛骇浪。

他猛地想起在响水涧她为自己压制蚀骨幽昙时指尖萦绕的寒气,想起在毒火殿她施展那惊世骇俗的“冰封千里”后瞬间苍白的脸色,想起她为自己疗愈灼伤时消耗过度的虚弱……难道……难道她每一次动用那强大的力量,都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?!

看着她在冰冷的地上痛苦地蜷缩、颤抖,那平日里清冷如月、仿佛掌控一切的身影此刻显得如此无助和渺小,苏子澈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,传来阵阵窒息般的剧痛。

什么雪月阁不入凡尘,什么天道轨迹,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!他只知道,她需要帮助,她不能就这样倒在这里!

“别怕,我带你走!”

苏子澈咬紧牙关,强忍着刺骨的冰寒再次伸出手。这一次,他没有再试图直接触碰她的身体,而是迅速解下自己玄色的外袍,用厚实的布料包裹住双手,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蜷缩颤抖的冰冷身体整个抱了起来!

入手的感觉轻得不可思议,仿佛抱着一捧易碎的冰雪。她身体冰冷僵硬,那诡异的幽蓝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,寒气透过厚实的衣料依旧源源不断地侵袭着他的双臂和胸膛。她似乎感觉到了一点外界的触碰,紧闭的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,发出一声极其微弱、几乎听不见的痛苦呜咽。

这声呜咽像一把钝刀,狠狠剐在苏子澈心上。他收紧了手臂,将怀中冰冷的身躯尽可能稳定地护在胸前,用自己的体温去对抗那无边的寒意,尽管这无异于杯水车薪。

“坚持住!”他在她耳边低吼,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恐慌。他抱着她,转身朝着护卫们等候的方向,用尽全力狂奔!

“主上!”留守的护卫们远远看到苏子澈抱着一个人影疾奔回来,都惊愕地围了上来。当看清他怀中抱着的竟是刚刚离去的宋倾芜,而且她此刻的状态如此骇人时,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!

“快!清理出地方!铺上最厚的毯子!生火!把所有的火石都点上!快!”苏子澈厉声下令,声音因为急切和寒冷而有些嘶哑。

他抱着宋倾芜,小心翼翼地走到护卫们迅速清理出来、铺上厚厚毛毡毯的地方,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将她放下。

护卫们不敢有丝毫怠慢,迅速在周围点燃了好几处篝火,熊熊燃烧的火焰带来灼人的热浪,试图驱散那令人心悸的寒气。

有人递来保暖的皮裘,苏子澈立刻接过来,严严实实地裹在宋倾芜身上,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、布满冰霜的脸。

然而,篝火的热力似乎对这源自她体内的极致冰寒收效甚微。她依旧在毯子上无意识地颤抖着,身上的白霜没有消融的迹象,皮肤下的幽蓝纹路反而有蔓延的趋势。那微弱的、破碎的呻吟声断断续续,揪紧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。

苏子澈半跪在她身边,紧紧握着包裹在厚布下的、她冰冷刺骨的手。他看着她痛苦的模样,看着她眉宇间凝结的冰霜,看着她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碎裂消散,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感席卷了他。

他是一国之君,手握生杀大权,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,可以面对千军万马面不改色,可此刻,面对她体内这诡异恐怖的反噬,他却束手无策!

“宋倾芜……”他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,声音沙哑,“告诉我……我该怎么帮你?告诉我!”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无知。

就在这时,意识涣散的宋倾芜似乎被他的声音触动了一下。她紧蹙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,干裂苍白的嘴唇翕动着,发出极其微弱、模糊不清的音节,仿佛在梦呓,又仿佛在呼唤什么。

苏子澈立刻俯下身,屏住呼吸,将耳朵凑近她的唇边。

“…黎…别离开我……我害怕……”

极其微弱,几乎被风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掩盖。

但苏子澈听清了。

一个陌生的名字,一个……显然对她极其重要的名字!

苏子澈指尖一顿!

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,带来更深的震撼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她承受着如此可怕的反噬,她不顾一切地搅动风云……难道都是为了那个人?

看着怀中依旧在冰寒地狱中痛苦挣扎的宋倾芜,苏子澈的心沉到了谷底,却又被一种更为强烈的守护欲所填满。无论她是为了谁,无论她背负着什么,此刻,他只知道,他不能让她就这样被这痛苦吞噬。

他紧紧握着她的手,感受着那刺骨的冰冷,眼神变得无比坚定。他转向护卫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:

“传令!暂缓回中山!就近寻找最安全、最隐蔽的落脚点!立刻去寻最好的大夫!不……寻常大夫恐怕无用,去打听这附近有无精通寒症奇毒的隐世高人!无论如何,必须救她!”

他低下头,看着宋倾芜痛苦的面容,声音低沉而郑重,如同起誓:

“宋倾芜,我不会让你有事。绝不。”篝火的光芒在他眼中跳跃,映照出君王从未有过的、只为一人而起的决绝与柔情。这南姜的山林,成了他此刻唯一要守护的阵地。

苏子澈将昏迷不醒、浑身冰寒刺骨的宋倾芜带回中山王宫,安置在他寝殿旁最清净雅致的丹宸宫。他屏退了大部分宫人,只留下最心腹的医官和侍女,亲自守在她榻前。

丹宸宫内暖炉烧得极旺,炭火噼啪作响,试图驱散那源自她体内的、仿佛来自九幽的寒意。厚厚的锦被下,宋倾芜依旧昏迷着,青灰的脸色褪去些许,却仍是苍白如纸,眉宇间那层薄霜虽已化去,但皮肤下那诡异的幽蓝纹路却时隐时现,如同蛰伏的冰蛇,昭示着反噬并未真正平息。

苏子澈衣不解带,亲自试药喂药,用温热的软巾一遍遍擦拭她冰冷的手脚。他看着她毫无知觉的脆弱模样,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时常陷入恍惚。

尤其是当她紧闭的眼睫在昏睡中微微颤动,或是无意识地将脸侧向一边,露出清冷却柔和的侧颜线条时……苏子澈总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动作,目光失焦地望着她。

像……太像了……

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和心痛感,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的心防。他总觉得,透过眼前这张清冷绝尘的容颜,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深埋心底、早已模糊却又刻骨铭心的影子。那是一种跨越了时空、混淆了现实的错觉,却让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的时间越来越长,心底那份隐秘的、因她而起的悸动与怜惜,也如藤蔓般疯狂滋长,缠绕着名为“爱恋”的果实。

他不再去想她雪月阁主的身份,不去想她深不可测的力量和背后隐藏的惊天秘密。此刻在他眼前的,只是一个需要他守护、让他心疼不已的柔弱女子。那份君王对异士的忌惮与试探,早已在日夜守护的担忧中烟消云散,只剩下纯粹的、想要她好起来的渴望。

不知过了多少日夜,当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窗棂洒入丹宸宫时,苏子澈正疲惫地靠在榻边小憩。忽然,他感觉到掌心包裹着的、那只冰冷的小手,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。

他猛地惊醒,抬眼望去。

只见宋倾芜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了颤,缓缓掀开。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,带着初醒的迷茫,如同蒙着薄雾的深潭,静静地看向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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